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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6.番外之四 展昭笔记:暧昧篇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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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近抵著怀中人的呼吸,周围一片黑暗与寂静,我突然便生出了一种念想,一种想护着怀中之人一世长安的念想,再没有任何时候,比起此时来得这般鲜明强烈过,却不愿再深想其他原因。

    心底似乎有何种不知名的物事,悄悄落了根生出了些东西。

    只是自己,当时尚不明了。待察觉之时已然根深,复想拔除……又谈何容易?

    ***

    偕萧紫同返开封府复命之时,因许久与府内不通消息,造成了误会,竟是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。

    公孙先生其后坚持要亲视我伤处,并详问曾中眼毒之情形,服下何种解药,我一一告知。

    待诊问告一段落,却闻外间吵嚷,步出便见到虞春涨红脸遭赵虎制在臂下扑腾、张龙一旁惊惶失措阻止无能的景象,连忙出声喝止。

    赵虎并未觉自己方才行止何处不妥,一听我唤他,很快便上前来与我欢谈,其身后的虞春却是捂脖一脸哀怨,瞠瞪向他的背影,气喘吁吁,半晌皆还未顺过气来……

    他这副怨怼样貌著实可怜,思及他在县城时终是结实受了萧新一击,虽有银甲替其挡去了锋利与大半力道,却不知有无有后遗之症,为防万一,我还是请了公孙先生替他相看稳妥。

    未料未及公孙先生把到他的脉络,张龙赵虎为见识他身上的密银宝甲,倒是与他先打闹了起来,动作粗横,看得人一旁生忧,无奈他们正闹在兴头,却是听不进旁人制止。

    眼见虞春寡不敌众,赵虎一掌便要搭上他衣襟,扯开他的衣衫,我心中一跳,未及多想便先出手架开了赵虎,孰料赵虎竟未站稳,一头撞散了公孙先生桌案上的卷宗……当场顿时一阵冷凝。

    结果张龙赵虎虞春三人,皆被公孙先生留下收拾善后。人人连一句辩解的话皆不敢讲。

    与在屋内时的肃然神色相比,公孙先生与我出了房门以后,面上却转为一派悠然,随后抚胡浅笑地问我:「往日甚少会见展护卫你直接介入张龙他们的打闹之中,今日怎地忽然插了手了?」

    我被问得一愣,想了想道:「当众掀人衣衫,终是于礼不合,不甚妥当。」

    公孙先生却是笑了:「炎炎夏日,张赵二人光着臂膀都找小春打过架,何况他们之间的打闹,于礼不合的时候可多了,若非必要,或怕误了正事,也未曾见过展护卫你如今日这般插手过。」说著长目微瞇,面上笑意不减,「……看来小春此回立了大功归来,倒是为自己寻得展护卫你这么一座靠山了啊。」

    「先生……」听出面前人的取笑之意,我不禁苦笑道:「先生莫要这般说。此回出行,展昭著实累得小春遭了好几次祸。便是于此些小打小闹中,作他几回靠山,又有何关系呢?」

    公孙先生大笑:「未料想,展护卫你这便是承认了?」

    我苦笑着摇了摇头:「方才插手时不及细想,如今经先生提醒,才发觉或许是这么回事。先生瞧见他脸上的伤了么?那亦是因替我寻药方遭的罪。此回我对他真不知该如何补偿……先生,今日可否看在展昭的面子上,让他早些回去歇息?他虽未曾言之于口,可我也明白先前为照顾无法视物的展某,他时刻将精神绷得紧,后来又顺我之意急行赶回开封,体力上约莫也差不多至了极限了……」

    公孙先生抚了抚胡,笑得温和:「……既是如此,那我便应了展护卫此回的情罢,待会便要他回去歇息就是。」

    我拱了一手:「多谢先生。落下的进度,展昭明日便替他补足了。」

    公孙先生摆了摆手:「这倒是不必,你如今还需得好好休养才是。各人造业各人当……剩下的部分,便让张龙赵虎他们二人自己负责整理好便是。」

    我:「……」

    忽然觉得对张龙赵虎二人,好像有些亏欠……

    抱歉……展某之后,再想其他的方法补偿你们罢。

    (十九)

    白花案那年的岁末,朝廷上并不安稳。

    因萧新而死了数名官员不说,其后又先后有贝州叛变与火烧中宫之乱,虽先后皆定,可其中内情却仍疑点重重。

    大宋的治世,好像走至盛极,台面下中有何不知名物已开始蠢蠢欲动。其后月余,职守禁中之时,常见官家凭案眺栏远思,神情凝肃,不知所想。

    暂调入禁中守卫,宫中气氛紧绷沉郁,便使人分外思念起宫墙外市井的喧阗……多日未曾回过开封府去,不知府内众人如何,公事是否还可忙得过来?

    终于调回开封府常备的那一日,我在外头头一个遇上的熟人便是虞春。

    他一脸惺忪地从不远处走来,平日目光说不上好,可遥遥见上我时,却蓦地便展开了笑容,加快脚步走将上来,既是大喇又是亲昵地朝我打了招呼,看得我不觉莞尔。

    官场沉浮至今已有数载,自己最终愿意长待的地方,果然还是仅有此一座开封府而已。

    被调入宫中常驻的时日说短不短,说长亦不算长。

    未料眼前这虞春却似在这段不算长的期间内又不知折腾上何事,于府门前与我尚未及寒暄上几句话,便脸色大变,突往府内拔足狂奔,直至躲到一道墙后方敢战兢地探出头来张望,还是满脸的惧色。

    我以为他惹上何种麻烦,细问之下,才晓得竟是一椿风流帐。

    听完他的叙述,回头瞥向府门外一名频频朝府门内探首的女子,窄袖对襟的八幅石榴褶裙,上头纹饰繁复,色相鲜艳,俨然是富家子女方穿得起的样式,细腰贴身的剪裁,衬得她体态绰约多姿,面上薄淡脂粉,面容清丽可人,行止落落大方,不似一般闺阁婉约,却另有一番利落爽快的气息。

    此女观上去,其实并不似虞春形容的这般可惧,不是么?

    听虞春描述,此女似对他情有独锺,虽举止作派听来确有些出俗,不过单就敢爱敢恨一点而论,倒也有几分江湖儿女身上常见的不拘特质。

    虞春他的年纪也不小了……

    其实他倒也颇受人喜爱,平日也有过一些小娘子委婉向他表示过倾慕之意……

    回头瞥见他正一脸幽怨地咬唇抽眉,面上忿忿然不知在想何事,我心底忽然无端便生出了一股道不清所以然的躁意。

    个人情爱之事,旁人一向不便太为介入,对此我亦不好多说。略去此般躁意无意细想,我伸手揉了揉他头顶聊表安慰,尔后便转身先往书房去找包大人告事了。

    无料想虞春的此桩风流事最后却愈演愈烈:当街追逐、入室逼亲、甚至牵扯出一段与王勤的蜚闻……

    听张龙他们调侃著他与王勤之间的虚事,纵明白全乃玩笑之话,心头却抑止不住生出一股不虞。

    自从白花案回京以后,展某便觉自己似乎不时是有些奇怪,每每遇上与虞春相关之事,总会莫名多出一、两绺连自己亦想不明白来由的情绪。本以为乃因对他在白花案中所为的感念与亏欠所致,是故才极尽所能地想对他多加关照……

    可此般想法,却在意外撞见他与王勤耳厮磨鬓地在交谈、尔后羞恼地自后者怀中挣开的景像时破裂了。

    ——他怎地可任他如此亲密无状?

    ——他怎地可待他如此随意轻佻!

    当时最先于自己心底生起的,竟是一股几近于妒怼的愤怒,一瞬间让我参破了自己的心思,霎时令我羞愧难当,几乎是无地以自容。

    我竟是,竟是对他……起了此般有悖伦常的心思么?

    展某是从何时开始,竟对自己的朋友、自己的兄弟,生出此种不堪的……?

    我心中一时惊涛骇浪纷乱不已,端是再无法旁顾其他。

    猝然与虞春目光对上之时,当下只觉自己满面烧灼,浑身难堪不已,再无法忍耐立足于原处与他相对,竟是几近落荒而逃般离开了现场,听着他于身后的声声叫唤,却无力回应,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,一副躯体,半寒半炙,犹如坠入了无间地狱。

    一路慌行回到开封府中,行迈靡靡,中心摇摇,早已无暇顾及那些零星上前攀谈的旁人的言语。

    自己难堪的心思一朝被如此突然摊呈于自己面前,我心绪杂乱如麻,回想起当初于襄邑县削发一案中,初见到虞春清丽女装扮相时一瞬间曾划过的失态、想起于都粱山下的黑店里,抱起在桌边熟睡的他,被他身上香气吸引,蓦然瞥见他露于衣领外一截白嫩的脖颈时,脑海霎时浮起的遐思……想起那于常州桃花林下,扶着摔进自己怀内的他时,心底最后没来由浮起的一股躁动。想起见到武进县一帮匪众之大头目,于分别前亲昵抚摸他额顶时,自己胸中横梗的一股异样,得知他隐瞒师门一事时心里庞大的失落。

    想起便在不久以前,他救起漂流河中的自己后,为替受伤又无法视物的自己换药,因包扎得过于专注,以致于整个人横身贴近而不知异,自己却渐被他身上的气息扰得有些心猿意马,尚莫名不知所以……以及抱着昏厥的他落在萧新密室之中时,突生的那种想护他一世长安的念想……

    我蜷紧了指节,当真想狠狠揍上自己几拳!

    当时只是不知所以的情绪,如今想来却处处皆是蛛丝马迹。

    原来、原来自己竟在那么早以前,便对他……便对此一曾被展某视为金兰好友的虞春,存上了如此之旁想了么?

    细思益加惊惶。

    压下喉间一股似将满溢而出的惶恐,我觉自己已摇摇欲坠。

    虞春……虞春他,他自那一年白樊楼顶的一场谈心之后,便对展某彻底撤去了心防。展某可感受得到,他此后便一直将我作至亲好友相待,交往间总是不由分说地相信着我,可我……我却——

    我不自觉有些颤抖。

    我却——我竟对他生出了此般不可告人之心思,往后还该拿何颜面来面对于他?!

    我从无任何时候,觉得自己竟是此般可耻有愧,著实是无颜再对友人。

    想当初,包大人还曾叮嘱展某多照看着他,莫要让他因一时好奇而染上断袖分桃之癖……如今回想起来,何不讽刺?

    可我闭上眼,却挥不去此数年来与此人共事交往时的点点滴滴,脑海中竟控制不了的尽皆是他的身影……

    当年于陷空岛地道中他奋不顾己的相护……

    当年血云幡一案后,他想方设法诱我爬了酒楼顶,不惜揭露自己过往的伤心事与我谈心,只为宽慰于我……

    当年他曾心意拳拳地替我求来护符,那纸护符至今仍戴于展某身上,自那之后的每一年,他皆会不厌其烦为替我拿回庙里过香,只求庇佑莫断……

    去年清明扫祭,他曾于家父家母坟前备置的那一大捆纸扎……还有,仅是在墓前将他介绍予长辈知晓,便叫他动容至低头敛目,还欲强作平静,瞧着都令人觉得可亲可爱,难叫人不多出一分心力来照顾于他……

    忆之生动若昨日之初。

    傲沧庄南宫家一事了后,曾与他及玉堂寻幽访胜、泛西湖而游,船上他耐不住睡意,频点几回头后终究睡去,差点磕着船壁,让我及时拉至身边靠着,见到他那无备的惺忪之相,可让人心头生软,连玉堂在旁瞅着笑话一阵后,最终皆不忍再相吵。

    再尔后,第一回与他汴梁同度的中秋夜,偕伴着兴奋的他四处探逛、又为他的新奇之貌而决定赠灯与之放流……汴河水旁,流光璀璨,此人的平安祈愿、望着展某的殷殷叮嘱,莹亮的目光,是如何地瞅得人心内生暖……

    便是此副时常莹亮瞅过来的眼目,眸中的风采总是多变,时而茫然无焦,对着某处发恍,时而瞇眼远看,重睫犀利,却不知到底有无看清楚物事。时而垂睫凝肃彷若玉雕,时而又灵动聪慧,转盼流光……这两泓泉水中若沁上了笑意,常便叫人更不舍离眼。

    无一忆之不是栩栩如生,色彩鲜然。

    但无论何时何地,展某皆可以看出,他这双眼中有一份一旦给出后,便再曾不收回的信任,瞅过来总带着亲昵。此份因亲昵而生的信任、抑或是因信任而生的亲昵,让我更是忍不住想益发拂照于他,只想将他纳于自己的羽翼下保护。

    ……原来,我竟是如此深刻地在在意着他么?

    原来,我竟已是如此深刻地锺意于他了么?

    更深露重,心绪难宁,一夜灭灯无眠。

    三杯两盏淡酒,怎敌他,晚来如此急风?

    猛然发觉的此一份情感,难以向他人启齿,又令我一时惶然愧咎,不敢见他。

    不敢见他,便只能尽量避免,避免相见于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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