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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3 首辅青睐(一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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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这一段萧六郎曾有幸在风老的书籍上看到,讲的是前朝第二任皇帝文徽宗御驾亲征的事。

    那日天气恶劣,不宜渡河。

    文徽宗不听劝告,执意前往,幸亏一名渔女冒死阻拦,后半夜大雨滂沱、燕水突涨、旋涡不止,文徽宗感慨自己与三军将士躲过一劫。

    回去后文徽宗不顾朝臣反对,毅然册封了渔女为妃。

    本是一段令人传唱的佳话,可渔女的结局并不幸运。

    后宫三千佳丽,只见新人笑,不闻旧人哭。

    渔女从入宫第三年起便再也没见过皇帝,她在深宫老去,临死前留下一篇《燕北赋》,诉尽自己半世孤苦。

    这里缺的恰巧就是那篇《燕北赋》。

    萧六郎提笔,将燕北赋补了上去。

    翌日。

    一个看守宅院的下人来到宅院。

    他是替原主人看宅的,三五日才来一回,昨夜下了雨,他担心屋顶又漏雨这才过来瞧瞧。

    他先去的是东书房,哪知他一进去,看见书桌上趴着一个人,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:“鬼呀——”

    不怪他把对方当成了鬼,实在是门都锁住了,除了鬼谁能进来呀!

    萧六郎被他的叫声吵醒,压在胳膊上的头缓缓地抬了起来。

    那是一张虽有压痕却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。

    下人一下子呆住了。

    这、这哪里是鬼呀?分明是仙吧!

    而且……屋子里干干净净的,不是施了仙法是什么?

    虽说朝廷的人可能会过来整理,可他明明昨天早上才来过,那些细皮嫩肉的大官怎么可能就把它整理得干净?

    萧六郎昨夜整理完西屋的书籍,见天还没亮,于是把东屋这边的也整理了,天快亮他才睡过去。

    “什么时辰了?”萧六郎坐直了身子,理了理衣襟,平静地问。

    下人愣愣地说道:“辰、辰时三刻。”

    萧六郎蹙了蹙眉:“都这么晚了。”

    翰林院是辰时上值。

    萧六郎看向他:“请问这附近可有马车?”

    下人道:“有,茶棚就有,仙……呃……公子要马车吗?”

    萧六郎打开荷包,拿了一粒银裸子递给他:“劳烦帮我雇一辆马车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!”下人走上前,双手接过银裸子,出去为萧六郎雇马车。

    萧六郎则站起身,打算去后院打点水来洗漱。

    当下人回过头时,恰巧看见萧六郎拄着拐杖从东屋出来。

    他愣住:“啊……”

    萧六郎乘坐马车回了京城。

    马车上不止他一人,另外还有两个去京城的商贩,他们先雇的马车,所以得先送他们。

    而他们去的地方离翰林院不远,萧六郎索性直接去了翰林院。

    他一进翰林,宁致远便神色匆匆地走过来:“六郎,你干什么去了?这么晚才来翰林院!你不知道迟到是要记过的?方才杨修撰发了好大的火!这会儿他出去了!”

    萧六郎道:“我不是故意的,昨晚他们回来没叫我……等等,你说杨修撰发火?”

    宁致远道:“是啊,他说你这人怎么回事?是不是仗着自己是新科状元就了不起了……哦,你刚刚说什么回来没叫你啊?”

    萧六郎正要回答,恰恰此时岑编修抱着几本书从办公房出来,看到萧六郎他的步子就是一顿。

    随后,他眼神一闪,心虚地垂下眸子,当作没看见从萧六郎的身旁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宁致远与岑编修不熟,也不知他与萧六郎有过龃龉的事,没察觉到他的异样,倒是察觉到了萧六郎一直落在岑编修身上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六郎,你怎么了?”宁致远问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萧六郎收回目光,对宁致远道,“你去忙吧。”

    这里人多嘴杂,萧六郎被人排挤得厉害,宁致远也不敢与他公然走得太近。

    他走到今天不容易。

   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,萧六郎是宁折勿弯,而他宁致远是可以弯的,只是他会在心里守住自己的底线。

    宁致远走后,萧六郎也回了自己的办公房。

    岑编修却悄悄地拉开自己屋子的门,将脑袋伸出来,朝萧六郎的办公房望了望。

    昨天人这么多,按理说萧六郎不会无端怀疑到自己头上。

    可人一旦做了亏心事就容易心虚,导致他总觉得下一秒萧六郎便要冲过来质问他。

    其实昨晚杨修撰是问了萧六郎的,那会儿大家累了一下午加一晚上,恨不得手指头都动不了了。

    杨修撰与安郡王以及陆修撰上了前面那辆马车,他与萧六郎以及王修撰一辆马车。

    杨修撰的马车先走,临走时杨修撰让他叫一下萧六郎。

    他应下了。

    他知道萧六郎在阁楼上。

    他没叫。

    王修撰以为萧六郎去了杨修撰那边,也没多问。

    他当时没想太多,只想给萧六郎一个教训而已,谁让他连累自己倒霉。

    可今早杨修撰发好大的火,他害怕回头杨修撰与萧六郎一对质,自己就露馅儿了。

    算了,大不了就说萧六郎藏在阁楼里,自己没看见,以为萧六郎提前走掉了!

    为了让这个说法更有说服力,他窜去了王修撰那边,问对方道:“王修撰,你记不记得萧六郎昨天下午很早就不在了?”

    王修撰愣了愣:“他不在了吗?没注意。”

    岑编修道:“我注意到了,他干了一会儿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王修撰仔细回想了一下,似乎天色暗了之后确实没再见过萧六郎。

    一直到散值,萧六郎都没见到杨修撰。

    萧六郎出了翰林院。

    负责点卯的孔目突然叫住萧六郎,对他道:“你家人昨晚来过,说是你娘子,她问你去哪儿了,我说你随杨修撰去城外做事了。”

    萧六郎颔了颔首: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杨修撰昨夜没整理完那些书籍,一大早处理完手头的公务便赶了过去,他与萧六郎走的不是同一条路,完美错过。

    可当杨修撰抵达藏书阁时,发现昨夜的烂摊子已经有人收拾过了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杨修撰一头雾水,“啥情况?谁来整理过了?还是说昨天我在车上眯了一会儿,他们几个把事情做完了?”

    杨修撰挑了几筐重要的书籍运回翰林院。

    韩学士看过之后大为赞赏:“不错,事情办得不错!”

    几位五经博士也浏览了一番那些书籍,这些书籍都是十分重要的文献资料,对史学的研究价值极大,尤其有关前朝文徽宗的那一段,翰林院的藏书阁里都找不到完整的版本。

    韩学士挑了几本给内阁送过去,让他们也过目一下,看看可有遗漏错误之处。

    袁首辅恰巧也在。

    他着重看了那首《燕北赋》。

    这首文赋失传数百年了,不少大儒终其一生都想将它复原,就连他也曾经尝试过,奈何他参考了所有文献,也只复原了前面一小段。

    他以为此文赋至多五百字,却不料足足上千字。

    “这得耗费多少心血啊……”袁首辅像看着一块稀世珍宝,连手上的动作都放轻了。

    韩学士也说不清是他们那几个修复的,还是藏书阁的前主人修复的,毕竟那里的藏书有过不少修复的痕迹,有的痕迹甚至很新。

    袁首辅却看得出这是三日之内的笔迹。

    韩学士想了想,说道:“那想必是安郡王吧,听杨修撰说,这次真是多亏了他了,要不是他,这次一定没这么顺利。”

    随行的人员里,杨修撰只着重说了安郡王,根本没提到萧六郎。

    袁首辅顿了顿:“你说的是……可是庄太傅家的嫡孙?那位年仅十八的郡王?”

    韩学士点头:“对,就是他。他虽贵为郡王,可来了翰林院从不以王爷自居,昨日去整理这些书籍,他也是不辞辛劳,没一句抱怨的话。”

    袁首辅沉吟片刻,捋了捋胡子:“庄太傅倒是得了个好孙儿。”顿了顿,又道,“这几本书可否留在这里,让老夫鉴赏几日?”

    韩学士拱手笑道:“首辅大人想看多久都行,不必着急。”

    韩学士把书送来这里,就是要给袁首辅鉴赏的,他不爱看他还白来了呢。

    何况能得袁首辅青睐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啊。

    别看袁首辅不如庄太傅喜弄权术,可他在朝中的影响力绝不是庄太傅能压制的。

    庄太傅宁可得罪宣平侯,也不会去得罪袁首辅。

    同样,宣平侯满朝文武皆怼过,也独独没怼过袁首辅。

    这是一位凌驾在权势旋涡之外的三朝元老,辅佐过三任帝王,连庄太后见了他都会为他落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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